孔院老师家访：边境上的星辰

丝路新观察网4月20日电（王林兵）雨在车窗外渐渐大了起来，我们继续出发了。后视镜已被雨水打得一片朦胧，分秒前还在和我们挥手道别的那对淳朴的柯族父母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清了。车子开出约莫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县城的长途客运站，在这里我们与刘院长道别后开始向西朝着乌吉边境的方向驶进。

此时还是吉尔吉斯斯坦的寒冬时节。山间谷地因为地势低洼正下着雨，而崇山峻岭之间却是另一番景象。随着我们开的这辆99款的奔驰车一路攀爬到山腰公路上时，鹅毛般的雪花在呼啸的山风中肆意起舞，方才眼前苍翠的山峦瞬间化为茫茫雪原，大自然这种快速切换脸谱的本领着实让我们为之惊叹。穿行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冲出了雪原。回望远处横亘在眼前的雪山，我们不禁感慨大自然的磅礴之力，叹言人无论何时都要保留着一份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失去了这份敬畏，人将会是多么的脆弱与愚昧。因为自知路途尚还遥远，所以我们也没有算计有多久才能达到目的地，时间就这样被我们悄无声息地甩在身后。

淳朴善良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驾车的学生提高嗓门兴奋地说：“我们快到阿拉布卡市了。前面有一个牛的雕像，过了雕像我们就进入阿拉布卡了。”我们像听到了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消息而兴奋起来，讨论着阿拉布卡市的界标为什么是黑白牛，而不是黄牛或者其他牛。我打开手机地图想给自己定个位，结果惊喜地发现我们正处于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学生告诉我，尽管地图上显示是在乌兹别克斯坦境内，但乌吉两国关于这里的边界划定问题尚未谈妥，所以这里属于开放性地带，我们不需要签证就能够经过这里，别的地方就不行了。不经意地让我联想到曾经做过一篇关于吉尔吉斯斯坦南部移民潮的论文，里面提到吉尔吉斯斯坦边界管理松懈的问题。我没有再问他更多的问题，只是将目光迈向窗外，陷入思绪当中。

进入阿拉布卡市后，我们便看到早已等候在路边的学生，他叫朱马别克。与朱马别克一起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朱马别克家的邻居。简单的寒暄过后，这名男子从自驾的车中取出十几个塑料桶径直地朝路边的一个自来水管走去。学生看出了我们满脸的好奇，解释说山上的水质不好，这里的水好，我们才反应过来：目的地仍在前方。我连忙奔去帮忙取水装上车。在车上，我思绪万千：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庭，他们又居住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呢？我不知道，但一股源于内心深处的好奇和忧虑袭遍全身。车子驶出阿拉布卡不久就再一次拐进山区。这里的山区没有雪，只有凛冽的寒风和漫山遍野的红土。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看见一辆抛锚在路边的车辆，只见朱马别克的邻居下车简单地询问情况便将自己的工具箱借给了他们。据说这是道路上行车不成文的规定，有车抛锚，路过的车都主动上前帮助。难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仍能谨守一颗特别淳朴、善良的心。

静谧沉醉的夜晚

车子快驶进村庄时，我们就远远地看到了朱马别克的父母和嫂子，当然，他们的身份是下车后朱马别克介绍时我们才知道的。他的父亲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柯族男人，留着浅浅的胡茬，挺着大肚腩与我们热情地握手。他的妈妈也是五十多岁，但显得年轻许多，性格格外开朗，总是洋溢着令人舒心的笑容，她在我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两下，像迎接久未归家的儿子一样慈爱与热情。他的嫂子是巴特肯人，只比朱马别克大1岁，她与朱马别克的哥哥在读书的时候认识并相恋的，后来被“抢亲”（吉尔吉斯斯坦的一种传统婚俗）进门，现在生育了一对龙凤胎。我们并没有看到朱马别克的哥哥，后来了解到他正在俄罗斯工作。我们进入客厅后，顿觉温暖。立在客厅一侧的暖炉似乎正拼尽所有的能量来将寒气拒之门外。或许主人家料到我们到来时定是饥肠辘辘了，所以早已备好了一桌的饭食。我们按照当地的习俗围着餐桌席地而坐。朱马别克的父亲开始给我们分馕，他嫂子给我们沏上热气腾腾茶水，他的母亲笑着示意我们多吃多喝，尽管我们确实已经很饿了，但为了礼貌起见还是故作矜持。餐后后我们从为什么要创办孔子学院，谈到了“一带一路”，又聊到了中吉两国的关系。朱马别克的妈妈也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声音洪亮干脆，笑容质朴自然。同时我也注意到，与学生母亲爽朗的笑声和质朴笑容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她粗大甚至有些变形的指关节，想必是素日里繁重的劳作留下的岁月痕迹，无论如何这种反差都让我对这位勤劳、爽朗的母亲更多了几分敬意。

夜色渐浓时，平时因为繁忙的工作很少抬头仰望夜空的我们一下子被震撼到了。漫天的繁星点缀着湛蓝的苍穹，这种都市里难以寻觅的景致此时美得令人窒息。我们一边寻找着仙女座、猎户座、北斗七星等星座，一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完全沉浸在这边陲乡村夜晚的静谧之中。我们醉了，同时我们也莫名地感动了，我们抬头向天举目，感谢造物主的伟大。 

无语的感动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朱马别克的父母已经准备好了餐食。席间，我们表明了吃过早饭就要再次出发赶路的意图，他母亲执意挽留，她见执拗不过我们，便叫来父亲劝说我们多住些时日。几经推辞，我们才说服这对热情好客的父母。吃过早饭，我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礼品送给朱马别克的父母，他们甚为高兴，他们也取出早为我们准备好的民族饰品。互送礼品的这一幕让我毫无缘由地想象到古代丝绸之路上中吉文化碰撞与交流的场景。互送完礼品后，学生的母亲开始打包餐桌上的美食。由于我们车上已经有了一大包食物，我们执意不要，然而我们的“执意”抵不过学生父母的热情。我接过这个装满羊腿肉、馕、水果的袋子，心中沉甸甸的。出门前，趁着朱马别克父母不注意，我把袋子悄悄放在了门后的桌子上，毕竟这些肉食他们平日里也很少舍得吃，现在不缺衣食的我们却要从这个并不富裕的家里带走这些，多少让我们于心不忍。

对学生父母百般言谢之后，我们发动车子出发了。大约走了5分钟后，学生打来电话说我们落下一个袋子。我清楚地知道是那个装着食物的袋子，于是我表示我们已经出发很远了，因为时间关系就不再折回去取袋子。学生执意要我们回去取，几番推辞后学生也无奈的“放行”了。车子在山路上慢慢地行使着，我们在车内兴奋地讨论着昨夜那满天的星辰和这个热情好客的家庭。不知过了过久，同行的老师撇了一眼窗外，喊道：“快看那是不是朱马别克，他不会抄近道一路跑过来送袋子来了吧！”我们顺声望去，只见他远远的一边挥着胳膊，一边拼命的跑着，那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他那焦急的呼喊声。停下车，我们立在路边上望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影无语凝噎。学生跑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同行的老师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就像大姐姐一样呵护着年幼的弟弟。由于他沿着山路一路小跑，通红的脸颊上早已挂满汗珠，还未等我们开口，他便喘着大气传达着他父母对我们的祝福，那一刻我们都哽咽了。回到车上后，大家都不言语，两位女同志悄悄地扯着纸巾擦拭泪水，成龙也默默的驾着车，时不时地撇一眼副驾上的女朋友。而我百感交集，一面是深深的感动，一面是深深的自责，这种感觉也伴随着我的归途。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然而文字终究太轻，难以将那份感动一点一滴地镌刻出来。我想写成一首诗，可深怕文字太少，无法准确表达自己。我想写成一片散文，可是又怕累述之下那种感动淡若清水。不管怎样，这份记忆将会成为我永远的精神财富，也衷心希望这个边陲上的家庭能够像那晚的星空一样永葆平安与幸福。